乘车蜿蜒直上云南省华坪县城的一座小山坡，一所朴素的学校映入眼帘，朗朗读书声回荡在山谷间，这里就是全国第一所免费女子高中——华坪女子高级中学。

记者刚抵达华坪女高不久，当地工作人员的手机突然响起地震警报声，校长张桂梅和老师们第一时间组织学生迅速前往操场避险。

这是华坪女高第一次经历地震，女孩们都有些慌张。待震感平息确认安全后，张桂梅一边安抚大家，一边笑着说，“大家快过来，吃饭去。”话音刚落，女孩们欢笑着一拥而上，将张桂梅团团“包围”起来，衬得张桂梅的笑容格外甜。

华坪女高学生在跳课间操。人民网记者 李发兴摄

是校长，是老师，更像妈妈。十多年来，张桂梅已经带着2000多名女孩们，从这里走出大山，走进大学，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要让大山里的女孩都有书读”

在华坪女高教学楼上，十二字校训“刚强、勤敏、宽厚、慈惠、知礼、质朴”十分醒目。校园干净整洁，花草郁郁葱葱。很难想象，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山。

华坪女高教学楼。人民网记者 刘微摄

“教学楼是在开山后建起来的，又填平了深沟，才有了孩子们活动的操场。”张桂梅回忆道。

建校之初，因为环境艰苦，学生基础薄弱，华坪女高一度陷入困境。“才一个月，不少老师就辞职走了，学生连跑步都懒洋洋的，那会儿都差点绝望了。”张桂梅说。

转机出现在一次偶然的发现中。

一筹莫展时，张桂梅整理了所有老师的资料，发现留下的8位中有6位是党员，“我一下子就又有底气了。”张桂梅召集来老师，一起面向党旗重温入党誓词，领着学生唱《英雄赞歌》《红梅赞》……信仰给全校师生带来了力量，老师撕掉了辞职信，学生也开始奋起苦读。

2011年，华坪女高首届参加高考的94名学生全部考上大学。

这更加坚定了张桂梅办女高的初心：要让大山里的女孩都有书读，用教育改变她们的未来。

为了留住更多贫困学生，张桂梅走过漫长的家访路，一家家敲门劝说，“上高中我们不收一分钱”“带着中考考号来就行”。

尽管因病痛行动不便，张桂梅仍坚持在崎岖的山路上步行、骑摩托甚至骑马。期间，曾两次摔断肋骨，还因过度劳累晕倒，终于找回来一个个“读着读着就不见了”的女孩。

如今，当地山里路不通、水不通的情况也已经改善。这些女孩、这些家庭、这片山有了信心和欢乐，是张桂梅多年家访看到的最令她欣慰的变化。

“我和学生说家里路通了，你现在没有其他牵挂，该好好努力了。她们说，老师我知道，我以后还要再去为别人修路。”张桂梅说。

“最喜欢的，还是孩子们叫我妈妈”

华坪雨后的上午，清新中透着微凉。张桂梅一间间教室挨个查看上课情况。查课结束后，记者跟随张桂梅来到她的办公室——一把椅子、两张拼接的桌子、三条开会时用的长凳，还有装满药的抽屉和窗边一米多高的氧气瓶，简朴又略显空荡。

张桂梅坐到办公桌前，给布满止疼膏药的双手换药，并匆匆吃着简单的午饭。她对记者说，过一会是午餐时间，她要抓紧时间，到食堂里查看学生用餐情况。

张桂梅在食堂关注学生用餐情况。人民网记者 庄志斌摄

从早上6点到夜里12点，无论是陪着学生晨读、上课，还是跳操、吃饭，每天像“陀螺”一样不停歇，几乎是张桂梅生活的全部。

“姑娘们，起床喽”“跑起来，动起来”“记住女高精神：百折不挠，顽强拼搏”……她的手里总是握着一个小喇叭，唤醒华坪女高新的每一天。

华坪女高2024级新生军训。华坪县融媒体中心供图

除了关注学习，张桂梅还关心女孩们的身心发展。“不仅是课本知识，各种行为习惯都要重新学抓紧学。为了跟上时代，各种‘潮流’我们也要学。”

采访中，正赶上华坪女高特色的课间操时间。

张桂梅提前来到楼下，试试音响，检查卫生，就连地上的落叶，她也会逐一捡起来。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几百名女孩迅速站满楼前，挥舞着红色扇子，欢快地跳起时尚的舞蹈，又齐声高唱《万疆》《唱支山歌给党听》等歌曲，每一张脸庞都是那么青春、阳光、有朝气。

“刚开始唱什么都跑调，我想，总不能让她们到了大学还五音不全，就专门请老师从高一开始教，全方面地陶冶情操。我们还根据歌来编舞，今年很火的《上春山》也编了一段，可惜今天没来得及跳，姑娘们跳得挺好看的。”每次提起她的女孩们，张桂梅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有一回张桂梅过生日，女孩们特地将写着“妈妈”两个字的一块蛋糕送到她面前。“就听见大家都在喊‘祝您生日快乐’，整栋楼叫得一塌糊涂，那个场景你都想象不出来。”张桂梅嘴边不禁泛起笑意。

虽然张桂梅个子瘦小，但她只要在那里，就仿佛“定海神针”一般，给了学生们满满的安全感。“实际上，我最喜欢的，还是孩子们叫我妈妈。老师是传授知识、教你做人，妈妈要抚养你长大，还要给你爱和温暖。所以，喊我妈妈，虽然沉重了一点，但我愿意。只要她能够顺利成长，知道有一份力量在后面支撑着自己，就足够了。”张桂梅说。

“就算是付出生命，也值了”

张桂梅。人民网记者 李发兴摄

黑布衣、牛仔裤、软布鞋，张桂梅穿着一向朴实无华，唯一鲜艳的，是她胸前一直佩戴着的党员徽章。采访现场，张桂梅还清唱了几句《红梅赞》，这是她最爱的歌曲。

华坪女高的信仰教育，给孩子们心里播下了红色的种子。张桂梅提起一个小故事，“我们有个孩子在大学里演讲，最后她说给大家唱一首《红梅赞》，底下的人本来说时间到了，她说她还是坚持把歌唱完了。我问大家有什么反应？她说，我迎来的是掌声。”

在张桂梅眼中，华坪女高就像是由一条红线穿起来的大家庭。提起学校的老师，她哽咽着说：“他们从大学毕业一直跟着我，有的人甚至刚做完手术，没怎么请假就回来上课了。所以，我从没叫过‘我的同事’，他们是我的战友，是奔向共产主义康庄大道的战友。”

2021年6月29日，张桂梅步入人民大会堂，被授予中国共产党党内最高荣誉“七一勋章”。她介绍自己：“我叫张桂梅，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

张桂梅用实际行动证明着教育的力量，华坪女高也成为大山女孩梦想升起的地方。

如今，从华坪女高走出去的女孩们有的当兵，有的当警察、当教师……活跃于全国各行各业。同时，也有越来越多学生选择回来建设家乡，她们将华坪女高精神带出大山，又带回大山，用自己的方式去照亮更多的人。

自从18岁从东北来到滇西山区，现年67岁的张桂梅，已在教育岗位上坚守了近50年。她对记者坦言，夜深人静的时候，当自己被病痛折磨得受不了的时候，也曾觉得孤苦无依陷入绝望，但是想到学生们，又有了动力，因为自己“舍不得她们”。

“我把她们送出大山，她们把我留在人间。我觉得，人活着不是简单地活着，而是要给予需要帮助的人一些力量。”张桂梅的语气坚定，“这辈子在大山里，能帮助山里的孩子做一点事，看着这些孩子，一拨拨成长，不断为社会做贡献，我作为共产党员，就算是付出生命，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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