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风华|城市风景“上新”了


点击播报本文,约
《人民日报》(2025年10月08日 第 08 版)
这些年,不少城市涌现出许多新的公共空间——它们,有的是一湾清澈的河流,有的是一处文化的场馆,有的是一片产业的园区,有的是一条历史的老街,有的是一座开放的书院……它们,彰显着时代感,散发着文化味,充满着烟火气,成为这座城崭新的风景,让城市变得愈发美丽、动人,愈加亲切、温暖。本期大地副刊,让我们走进一座座城,走进那些风景深处。
——编 者
亮马河,是吗
杜卫东
有朋自远方来,问,北京有一处新的网红打卡地——亮马河,是吗?
正是。我告诉他,亮马河原名晾马河。当年,忽必烈的马队曾在此饮马,青草依依,波光粼粼,一匹匹烈马饮罢水,仰头阵阵长啸。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这里成了皇家御马苑,进贡宫中的马要先在这里洗刷晾晒,故得名晾马河。后更名为亮马河。再后来,这里逐渐荒芜成一条排雨沟渠,蚊虫肆虐,荒草杂生。
而今天,经过治理改造的亮马河,已华丽转身,无愧一个字——亮。
从燕莎码头至红领巾码头,是近年新开的亮马河航线,全程6公里。无论从哪一个节点进入,那绚丽的水岸风情都让人陶醉。夜晚流光溢彩的灯光,造型各异的桥梁,多层次亲水栈道、水下观景平台,还有“镶嵌”在沿途的咖啡厅和小酒馆,处处令人流连。
有老者在岸边垂钓,放鱼的桶却是空的。他们并不着急,或凝视河面深思,或遥望鸟儿在天空书写诗行。也许,感受城市的律动,才是垂钓的初心。不然,为什么不选择一处清静的所在,偏要在这人声鼎沸的河面下饵?他们身后,有踏着滑板飞驰而过的少年,有对着手机屏幕载歌载舞的主播。一个由中老年人组成的乐队也拉开了阵势,长号、黑管、萨克斯……在指挥优雅的手势中奏响乐曲——啊,是《我和我的祖国》。
水面上,漂动着一只只小舟、一叶叶皮划艇,回荡着一串串笑声。爱好桨板的年轻人,或跪或立在板中间,手持单叶桨推进,身姿优美,动作娴熟。这项运动近来在亮马河迅速走红。身处水面,可以聆听风声、水声和鸟鸣声,专注于身体的平衡、水流的变化和风的方向,独享属于自己的时光,真好。可惜,我年龄大了,否则真想一试。
迎面,走来一对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妇,黄皮肤、黑头发,原以为是同胞,擦肩而过时听到的却是韩语。沿岸咖啡厅的散座区,更是坐满各种肤色的游客。年轻的调酒师在调酒,随着手臂的挥动,摇壶中奏响一曲动人的交响。
经过一家露天酒馆,我和朋友翻看吧台上的菜单。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哥过来点菜,我们微笑着把菜单递给他,没想到对方用流利的中文打招呼:“谢谢。朋友,可以请你们喝一杯啤酒吗?”几个不同肤色的青年与他同桌,友人听出,他们聊天时随意切换着语种,似乎语言的边界在这里已经模糊。不过,话题肯定离不开这条充满魅力的河,可以听到从他们的口中不时蹦出中文词语——“亮马河”。这被称作“国际会客厅”的十里风情水岸,或许,水流的声音便是最好的“同声传译”。
走累了,我和朋友坐下小憩。长椅的另一端是一位衣着时尚的女孩,正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腿上的电脑。我暗自揣度她的身份,是电脑程序员、创意设计师,还是在为商务谈判准备资料的公司白领?想问,终未开口,怕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辆电动车疾驰而至,骑手在路边停下,快步走下台阶,将外卖递给女孩。女孩取出两瓶矿泉水,递一瓶给骑手。骑手推托,女孩坚持,这温馨一幕倒映在清凌凌的河水中。骑手摘下头盔,鬓角已见白发。他的手机屏幕不时亮起,是新弹出的订单信息吗?他没有看,只是望着色彩斑斓的河畔出神。
亮马河最动人的,是这些稍纵即逝的瞬间。静静流淌的河水知晓每个人的心事,却从不说破;徜徉在亮马河畔,你能感受到它的温情、呼吸与魂魄。一座城市的可贵,在于对多元化生活方式的包容,共情每个人的诗与远方。从这个意义上说,亮马河就像一道时光的缝隙,挽留人们在这里停下匆匆的脚步,积攒继续前行的勇气——这,便是亮马河要告诉我们的心语吧!
非遗馆与记忆
周华诚
我去杭州的大马弄逛早市。那里算是老城区。早市上人声鼎沸、店摊密集,琳琅摆开当季事物。桂花是一枝一枝,幽幽飘香。佛手金黄鲜亮,堆成了小山。买了几只佛手,还买了菱角、花生,山核桃刚刚上市,也买些尝鲜。不一会儿,便斩获颇多。
在巷子转角,遇到一位老婆婆在卖竹篮。细看,竹篾剖得很光滑,编得也细致,看得出来是老手艺人的活儿。买了几只,刚好可以盛放佛手,装菱角、花生。与老婆婆闲聊,得知她家里人就是篾匠,一辈子靠这手艺生活,现在就住在滨江的西兴古镇。
西兴我去过,那是钱塘江南岸的古镇,是京杭大运河的重要码头。千百年来,文人墨客官宦商贾汇聚于此,往来或停留,西兴也因此繁华一时。镇上的老街紧挨水道,街上小店很多,有卖酱鸭的,做白铁罐子的,还有箍木桶脚盆的;面馆、小吃店也多,巷子里常年飘荡着香味。老街上还有一门手艺,叫“萧山花边”,那是一种用纱线编结挑绣出花边的手艺,以前做的人多,现在仍会这手艺的人已经很少了。
杭州这座城市有一点很好,城市再发展,却依然藏着大马弄、西兴古镇这样意趣盎然的地方。这让我想到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馆(以下简称“非遗馆”)——也是珍藏手艺记忆与烟火生活的地方。非遗馆所在的之江文化中心,是杭州新晋的城市文化地标,浙江图书馆、浙江文学馆、浙江省博物馆等聚集于此。
在非遗馆做过两次分享,都跟我写的书有关。我曾去浙南、闽北寻访过廊桥,沉醉于山水之间的廊桥之美,也被建造廊桥的匠人技艺打动,写了一本名为《流水辞》的书。非遗馆的薛老师,家乡就在浙南泰顺,那里有很多廊桥。薛老师曾做过廊桥的研究,知道我写了一本关于廊桥的书,便邀请我去做分享。当我讲到台风暴雨摧毁廊桥,周边的群众自发沿河打捞抢救廊桥木构件时,许多听众眼里泛着泪光。当我讲到修廊桥的年迈木匠师傅带领着徒弟,和廊桥专家、普通民众一起,终于将廊桥修复成功的时候,大家既感动又高兴,纷纷鼓起掌来。
在非遗馆里,我看到了每种技艺背后的情意与珍重。仙居的无骨花灯,是工匠一针一针在纸上刺出来的。纸面细细密密的千百万个针眼,构成了花纹图案,花灯的光就从这针眼之中透出。花灯虽小,一盏灯的制作,要花去一个人大半年的时光。
我也看到来自我家乡常山的国家级非遗项目“喝彩歌谣”。在结婚、房屋上梁、乔迁新居、开业、祝寿、大地丰收的日子,人们邀请喝彩师出场,大声喝出对美好生活的祝福。“福也——”“好啊——”喝彩师与众人一唱一和,声震天地,高亢热烈的喝彩声里,藏着多少平凡人生的希冀与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在非遗馆里漫步,我看到竹编,就想到大马弄卖竹篮的老婆婆;看到萧山花边,就想起西兴古街的老居民们;看到廊桥,就想起我曾采访过的一事一生的众多修桥匠人;看到喝彩歌谣、无骨花灯、西湖绸伞、天竺筷,就想起无数的烟火日常,不尽的生活情趣。杭州这座城市一直在生长,也一直把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对文化的敬重收藏着,收藏在有形的建筑中,收藏在无形的记忆里。
到豫章书院去
王晓莉
访豫章书院,何时去都是好时候。豫章书院是新近成为南昌文化新地标的一处建筑。书院位于象湖湖心岛,那儿是南昌城的极佳位置。湖心岛宛如绿宝石镶嵌在清澈的湖面上。
我喜欢在傍晚去那一带。那里的暮色比高楼林立的市区要绚丽得多。三三两两的人伫立在通往书院的浮桥上眺望。由多只钢浮船组成的浮桥,引发着人们对远方的向往。
有豫章书院在,湖心岛的空气里也弥漫着书香。书院新修的建筑,墙体是浓重的赭红。主体“豫章堂”楼高三层,还有“钟陵轩”“隆兴斋”“洪都厅”“雅望亭”等建筑。石碑上刻着“章水文渊”字样,是1719年康熙为表彰当年的豫章书院而亲笔御赐。
江西境内大小书院古迹极多。最负盛名的,是白鹿洞书院、鹅湖书院、白鹭洲书院及豫章书院。四座书院中,其他三座都保存完好,唯始建于南宋的豫章书院,于1962年改成中学,在岁月更迭中无存。南昌有老街“书院街”,幼时的我常在那儿玩耍,街上的南昌第十八中学正是豫章书院旧址。街还在,书院已不存。
2024年起,复建豫章书院的好消息传来。不久,象湖西岸的路上开始出现大量施工人员,以及钢材、水泥板、起吊机等。散步到此,就见有船一趟趟往返湖上运送材料。
复建的豫章书院向市民开放。前往书院的路上,总能不断遇到慕名而来的人:有牵着风筝的少年;有坐在轮椅上穿得簇新的老人;还有孩童,趴在大人肩头哭,可一转头看见书院就笑起来。一座书院如此接地气。时代之变,于书院的布局和功能变化即可窥见。历史上的书院,出入者多为大学者、大文人,而眼前的豫章书院已成为大众生活的一部分。这里将成为市民自习、阅览、饮茶及专家研学交流之处。如同一所市民大学,今日的豫章书院为本地居民提供了一个开放的公共文化空间。
一座城市有了书院,就如在一张文化的宣纸长卷上落下深红印章。它不宏大,却清晰、庄重。见到那印痕,才知文化源流的特点与细节。历史上滕王阁被毁28次,依然有一次次的重建,依然矗立在赣水之滨。豫章书院也是如此。从这些文化地标的一次次复建里,你会看懂文脉一直繁盛绵延的某种密码。那密码,在时空深处,熠熠闪亮。
崛起的松山湖
周 一
25年前,大学毕业的我离开家乡,坐了30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抵达东莞。一路上被人群裹挟着,下火车,出车站,上了公交车。路边跑掉的高跟鞋鞋跟,脱落的拉杆箱滚轮,无人顾及——“慢了一步就会掉队”的思绪,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在一个叫元岭的地方下了车,手拎大包小包,站在一条扬着灰尘的砂石路边,看着两边一眼望不到头的荒草和稀稀落落的村庄。等了许久,一位老乡骑着辆破旧的摩托车过来,接上我,随即驶入了一个个无名的工业区。
我进了一家万人的外资大厂。东莞接纳了我。
3年后,弟弟大学毕业,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也来到了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我通过朋友介绍,把他安排进元岭的一家外资大厂。我们这些千千万万涌向这里的异乡人,就像是一颗颗从故乡被移植过来的种子,带着无限旺盛、坚韧的生命力,从一条条流水线起步,逐步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扎根、发芽。
现在,这里已不叫元岭,取而代之的是占地约397亩的东莞大学创新城。人们用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称呼这一带——松山湖。
以双向八车道的新城路为主干道,纵横交错着大学路、环湖路……踏遍这些花园般的道路,再绕完巍峨山或以松木山水库为主体的大小湖泊,你会看见,绿树花丛环绕中的建筑,挂着华为以及中国散裂中子源、南方光源、中科云计算研究院等响当当的招牌。让人惊讶的是,怎么看不见那些“世界工厂”标志性的厂房、围墙和耸入高空的烟囱?
眼前浩瀚的湖泊,融通四方,包容万物。当你凝视松山湖,你会明白它不只是一个湖。
多年前,当人们说东莞是“世界工厂”时,手袋、纺织、玩具曾是它的地标性工厂,无论从厂房规模、员工数量,还是排队等待的车队长度来说,都当之无愧。而现在,那些昔日的“巨无霸”,只能在博物馆中寻到些许蛛丝马迹。不过,这并不代表这片土地的没落,而是一代代东莞人凭着努力,摆脱掉多年来卡在脖子上的一条条无形枷锁,让“世界工厂”终于呈现为另一种样式。
这种呈现,便是松山湖科技产业园区的悄然崛起。这崛起是无声的,也是无形的——它不以厂区围墙为界,而是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这里,每一个普通市民都可以在手机上预约参观中国散裂中子源、南方光源、中科云计算研究院等,边坐着小火车边听讲解,讲解人员很可能是位物理专家或高级工程师。如果对那些深奥的术语听得云里雾里,可以再去科学公园、儿童友好中子乐园,和孩子们在游戏中直观地体验粒子的直线和环形加速、质子束打靶、中子检测等,或者去医院,向医生了解这些尖端技术正如何攻克医学难题。
走在园区里,随时能看到一辆辆往写字楼送餐的无人小车,它们不仅可以精准地识别红绿灯、斑马线,还可以识别楼层和房号。如果拿出手机,会发现信号永远是满格,也许你身边的路灯杆上就装有6G信号装置。即使是在地铁上、咖啡馆里,也时常会听到身边的人谈论着“代码”“架构”等名词,甚至一些听不懂的名词,谈论者也许有着不同的肤色。
如果足够幸运,你还会在某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在自家阳台上偶遇成千上万架无人机。它们盘旋在松山湖上空,变幻着不同颜色,组成一幅幅“我爱东莞”“我爱松湖”“我爱你”的图案。
松山湖没有门,处处都是大门。周末一到,这里更是露营的胜地,人们从广州、深圳等地赶来,卸下都市里的繁忙喧闹,在这山水之间,天当幕,地当席,拥抱大自然。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栋建筑,每一处风景,都见证着松山湖的崛起,成为这一时代新地标的注脚。
据说,改革开放以来,有两亿人来东莞工作或生活过。
两亿人的力量,该有多大?!
“朵云”深处
甫跃辉
现在是2025年,书籍早已遍布人类社会。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书籍”的呢?在古代中国,早先有甲骨文、青铜铭文,然后有竹简、帛书,到了汉代,造纸术普及,书籍也渐渐普及。这么算来,书籍的出现怎么说也有几千年历史了。
一本本书,从精神层面塑造了我们的性格、志趣、审美,还从现实层面装点了我们的生存空间。我到上海22年,其间搬家多达10次,几乎每一次都为书所累。这些书多来自书店购买,还有不少来自朋友的馈赠。搬来搬去,舍弃了很多东西,却很少舍弃书。
记得在复旦大学上学时,周边大大小小的书店多达20多家。去得多了,跟有些老板熟悉了,问到某本书,转眼对方就能找到。离开复旦时,周边的书店已经少了。但无论时代如何发展,我们总是需要书店的。再拥挤的世界,都能容纳得下一家书店;再匆促的步子,也会偶尔为一家书店停留。
离上海市作家协会不远有几家书店,思南书局、韬奋西文书局、大隐书局、三联书店等,我都去过。前几年作协旁边的一家咖啡店,“摇身一变”成了作家书店,我还在那儿给自己出版的几本书签过名。不记得具体是哪年哪月了,偶然去了离作协不远的一家书店,是朵云书院的一家分店,那时候并没想到,后来朵云书院会成为上海许多读书人必去的打卡点。
不记得去过几次朵云书院了,到过作协附近的一家,到过位于松江的广富林店,还从松江骑单车到过滴水湖店。印象最深的,当然是位于上海中心大厦52层的那一家店。记得有一次,是在那儿跟复旦大学张新颖老师等对谈。再有就是2023年秋天,和爸妈一起去的那一次。
我们从十六铺码头坐轮渡去陆家嘴。黄浦江的水静静流淌,一座座高楼在眼前矗立。爸妈很少离开云南老家,此时看到和老家如此迥异的风景,他们难以自已地笑着、说着,是惊讶,是欢喜。黄昏的光,浮动在高楼的玻璃幕墙上,浮动在江水上,也浮动在他们的脸上。上岸后,转了一圈,兜兜转转走到了上海中心大厦楼下。这才想起,要不上去看一眼?发信息找在这边工作的学姐,她很快到楼下跟我们会合。顺利上了楼,每人买了一杯咖啡,挨着巨大的玻璃幕墙,站在了距离地面239米的高空。夕阳已经临近遥远的天际线,我们刚刚置身的大江、道路、楼宇,都笼罩在遍洒大地的夕光之中了。
爸妈除了偶尔读我写的书,几乎是不读书的,连识得的字都多有错谬。但这一刻,在6万册图书的环绕之中,他们不免会受到些许影响。而且,人这一生不就是一本大书么?这本大书,他们已经读了60多年。
那天,离开朵云书院后,我们到附近吃饭。抬起头来,是看不见星星的,因为地面的灯光太亮了。但我们看得到,在那高高的层楼之上,离天很近、黑暗环绕之处,有一个读书的地方。
青云烟火
肖 勤
我们一生总要走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城市,它们像一片片叶子,飘落在漫长的人生旅途,最后变成长长短短的诗句和深深浅浅的情愫。我亦喜欢在陌生或熟悉的城市中寻找,权当是时光河流卷走青春或梦想后,留予的小小安慰。
直到走进贵阳,这个爱好突然消失了。站在车水马龙的中山西路,我有一种时光倒流却找不到自己被淌至何处的惶然。30年前我曾在这里度过4年大学时光,那时候除了上课就是跑到市西路批发市场批发各种小饰物,然后,一到周末便背着胀鼓鼓的双肩包拼命挤上车,往返各大高校推销。4年里挣了不少钱。可直到毕业,我都没有去过贵阳著名的黄金大道。我想我应该是丢失了什么,以致30年后站在立交桥上,竟辨不清曾经经常走过的延安东路在哪个方向。
直到一个朋友说,去青云市集走走吧,那里是所有人来贵阳都会去的深夜食堂,有最繁华的人间烟火,可以安慰所有的心。我来了兴致,问青云市集在哪里,朋友笑,青云市集当然在青云路了。
我知道青云路,它是老贵阳最早的车路。建自上世纪20年代的青云路,起自青山坡,直达闻名遐迩的图云关,所以取名青云路。虽然只有短短1公里,却很是要紧,因为它连接湘黔公路。到了上世纪40年代,青云路口建了一座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再后来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青云路成了贵阳有名的马路市场,路两旁房屋紧凑、巷道狭窄、电线密密麻麻。
照理说,这条老街是跟绚丽扯不上边的,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贵阳城的新地标、游人必到打卡之处。
夜晚的青云路热闹得超乎我的想象。高高的青云门下人头攒动。我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前,看到曾经的针织厂已旧貌换新颜,上面的霓虹闪烁着“青云市集”4个大字,令人惊艳。此时已是夜晚11点,但青云市集依然灯火辉煌,路两旁琳琅满目的美食如繁花乱人眼,烙锅、烤鱼、冰浆、烤肉……果然是美食的天堂。行走间,我有种如坠幻境的感觉。高高低低的创意门牌闪着五彩缤纷的光,各色各样的美食则像童话世界里的盛宴,祝福着每一个落寞或幸福的人。难怪人们都涌到青云路,这里有贵阳古老的市井烟火,也有现代的创意潮玩。置身其中,我渐渐忘却了时间和烦恼,短短1000米,入眼全是翻新的惊喜,入喉全是绽放的香辣。味蕾丰富了情感,透过火锅“突突突”冒着的热气,我突然发现这座城变得温厚深情起来,像冬夜的炉火,又像春日的晚风,令人的内心愈发柔软。
大快朵颐后的我有些快乐得缺氧,走不动,索性坐在一间蜡染小店前发呆,带着一缕幸福的疲倦,看着路上人潮如行云,伴满目溢彩流光。小店的店主是个苗族姑娘,笑盈盈看过来,也不言语,递给我一盏米酒。我一饮而尽,继续看游人徜徉其间。他们扬着笑脸,少年眉目清朗、眼睛里有故事,老人走过半生、目光淡然从容。
我问姑娘,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开这么一个小店,还白送酒给人喝?她笑着扬起手,指间,染布的蓝靛划过一道幽蓝的浮光。她说,青云不是一个地方,青云是你的心上。
《 人民日报 》( 2025年10月08日 08 版)
分享让更多人看到
- 评论
- 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