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我都要读10多部长篇小说，这个习惯从三四十岁一直延续至今。选书的时候，我什么都选，人文的、历史的，中国的、外国的，尽可能选不同类型。我觉得，读长篇小说是比较全面地了解社会的一个途径。

　　有段时间，我的白内障特别严重，看书很吃力，当时梁晓声的《人世间》出版，我还是硬把3册全看完了。梁晓声是我的好朋友，我想知道他这个阶段正在关注什么。了解一个作家，其实是透过他的眼睛去看世界，我把他看到的那个世界也纳入我要看的世界里。

　　我看小说，不是看故事开头怎么样、后来多跌宕，我是关注人的命运。一个作家写一个人的时候，他有自己独特的视角，跟我一定不同，这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像冯骥才、梁晓声、张贤亮，我们都非常熟。熟了以后，我就会看看他们眼睛里的人是什么样子。比如，某个人是我们共同接触到的，但他在作家眼里居然是这样，作家注意的这个点太好玩了！我和作家眼睛看到的，有很多非常有趣的差异，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异、作家艺术家之间的差异。

　　有人问，在我生命历程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是哪一本呢？我觉得一本书不够。我上小学时曾在长春文化宫做服务员，专门管借书。那时候，有的小孩拿着书不想看，刚借走就还回来了。我就问：“你看完了吗？你给我讲讲。”他讲不出来。为什么我可以考他？因为那些书我大部分都看过。对方就反问：“那你知道吗？”我说：“我知道，我还能给你说几句呢。你没看完，就别来还。”

　　当时，我已经看了很多小说。其中，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小儿子的街》，还有很多苏联的长篇小说。我看书比较快，在同学还是稀里糊涂的小孩的时候，我已经从书里看到了更多一点的世界。

　　我记得曾看过一本苏联的书，讲一群孩子做军事游戏，让其中一个孩子站岗，那个孩子就在那儿站着，最后别的孩子都走了，他就是不走。别人把他忘了，他还一直站着。那种忠诚，十分感人。读完我很难受，很受触动，现在想起来都掉眼泪。那个故事对我的影响是终生的，我一辈子就要做那个孩子那样的人，只要承诺过，我一定要做到，哪怕别人已经忘了。

　　读书的时候，我非常虔诚。读过的书，许多都变成了我的信仰、我的追求、我的意识。我相信，那就是我的财富、我的精神。一旦心里有了这个信仰，做事就有底气、有原则。

　　作家写作，如果人家看完他的书不相信他，作家就失去了信誉。如果我是作家，我得知人家不信我的作品，我活得就没劲了。作家往往是靠别人对他作品的信任而写作。我是作曲家，也希望别人相信我的音乐。音乐是一种美，美是真的。你从音乐中得到了美，得到了感动，那个是实实在在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你就感受不到。美，一定是真的。当你真正感受到了美，你就拥有了一份爱，对于美的爱。如果人们连美的东西都不信，那太可悲了。接受美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境界。

　　《 人民日报 》（ 2025年05月24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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