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峰北侧的二叠纪舌羊齿及其叶片复原，距今约2.6亿年，是典型的南方冈瓦纳大陆植物，其植株可达6米高。吴飞翔绘，选自《山海折叠：青藏高原的生命史诗》。

　　人们总是毫不吝啬地将诸多名号赠予青藏高原，称之为“世界屋脊”“亚洲水塔”或是“地球第三极”。它也的确当之无愧：青藏高原囊括了全世界所有的14座8000米级山峰，绝世独立；它的巨量冰川，为众多大江大河提供了源头活水，滋养了亿兆生灵；它的强势崛起曾经让西进的长江掉头东去，同时激发出东亚季风，让华南的荒原沙漠变成了今天的鱼米之乡。

　　相比于它对外围地区的影响，高原本身的变化似乎更加剧烈。这里的生命是如何踩着环境变化的鼓点，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山海折叠：青藏高原的生命史诗》（吴飞翔著；中国科技出版社出版）就回答了这个问题。青藏高原是地质活动的产物，大自然的伟力在这里改变了海陆的分布。大陆间的碰撞消亡了古海，地壳的变形与褶皱造出了雄伟的山脉，原来的海底甚至崛起成了雪山之巅，无数生命传奇就此被折叠在这部由千万层岩石摞成的时间之书里。

　　作者用科研的态度做科普，以科学翔实的资料和流畅的笔触，全景式地呈现了青藏地区2亿年以来由海到陆、从暖湿低地到高冷冰缘的环境变化，以及它从“史前海怪的领地”、“热带动植物的乐园”到“冰期哺乳动物的摇篮”、人类定居地的转换。

　　作为青藏科考一线的实践者，作者自2009年以来数十次进藏考察，还作为领队在高原各地开展野外工作，搜集和整理过很多科考史料，青藏科考已经成为他人生阅历的重要部分。所以在介绍古生物知识的同时，作者在书中巧妙穿插不少动人的科考故事和朴素的人生感悟，让读者一窥不同时代科考队员的工作状态以及他们待人处世的真挚情感。

　　令我惊喜的，还有本书另一个鲜明特色——为了视觉效果上的美感，作者绘制了大量化石标本素描和古环境复原图。在科普图书领域，由研究者亲手绘制科学插图的尝试并不多见。这得益于作者在古生物学研究中的长期锻炼，他的科研成果中常有大量细致再现化石标本精微解剖结构的手绘插图，这不仅高效地呈现了科学细节，也增添了学术论文的艺术美感。从本质上来说，科学和艺术原是一家，可以互相成就，这一点在古生物学领域体现得尤为突出。作者对古生物学的魅力有自己的独特感悟，这可能是他以“发现化石，发现美”一章作为结尾的缘故吧。

　　从作者第一次进藏开始，我们就一起在高原上跋涉攀登，那些艰苦卓绝的科考历程、苍凉壮美的天地奇观、多姿多彩的风土人情，尤其是激动人心的化石发现，深深地镌刻在脑海中。我们有着共同的记忆，希望这样不同寻常的经历，为广大读者认识青藏高原、认识科学、认识古生物，提供生动鲜活的第一手叙述。

　　从更大的意义上讲，我们努力追溯生命伴随高原的生长而演化至今的历程，也是在重述一个事实：在人类出现之前，无数的生命曾在高原轮番登场，而在自然选择的铁律之下，总有一些幸运儿能够找到自己的出路。作为自然界唯一能够回望历史、审视自身、展望未来的物种，我们一定可以在生命的历史里得到启迪，并运用我们的智慧，确保这个和人类命运与共的大自然有一个可预见的、美丽的未来，这就是青藏科考的意义。

　　（作者为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此文为《山海折叠：青藏高原的生命史诗》一书序言，本版有删节，标题为编者所加。）

　　《 人民日报 》（ 2025年03月28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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